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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到了中國大陸之後,才切實地感覺到什麼叫做”人很多”。過年期間大家返鄉回家的時期稱之為”春運”,眼見過幾億人口移動的景象,台灣過年前塞滿的高速公路實在已經不值一提,在一些城市裡,排隊買火車票的人們隨便就可以繞上一個體育場。
聽辦公室裡幾個孩子說他們回家的經歷也是有趣的,能夠在二十四個小時內回到家的,絕對可以被稱之為”住很近”。這些孩子大多自求學時期就離家,也只有過年這種重要日子才有機會回去。

蘇州員工STEVEN說,有年實在買不到車票,最後只得在高速公路上隨便搭了輛便車回在揚州的家。
JOHN住在陝西漢中,據說他得搭火車先到省會西安,再轉車往南才能到達,歷時約三十三個小時。
我已經快昏倒了,三十三小時?旁人開始七嘴八舌,這不算什麼啦!有些住在新疆的,可得花上六十幾個小時呀。
(註:今年過年JOHN買不到火車票,搭客運回家,據說坐了五十幾個小時的車。)

開始可以了解為什麼中國大陸得把假集中在一起放,平時幾乎沒有假日,全集中到過年,五一和十一這三大假來。光回家就得花上個幾天,沒有這麼長的假實在是不行。

火車是最多人搭乘的交通工具,火車站自然也是,熱鬧到不能再熱鬧。
JOHN說,有一年買不到票,他就溜上了火車就這麼回家去了,反正人這麼多,也查不了票。
至於火車站,他是這麼說的,在車站裡要往前走,右腳剛抬起來,就沒有地方可以放下去了。

我前往北京的日子是在元宵過後幾天,屬於春運的尾聲了,在當地人眼中已經是沒什麼人的時期,但沒見過什麼世面的我就不是這樣想了。
火車站大門前還聚集著不少人,看起來像是民工階層的群眾,他們或坐或站地擠在火車站入口,卻沒有進去。走近一看,車站入口處有個查票的人,進入的人得出示火車票才會放行。
我的裝備是一個手提行李包,一個隨身小包包;正下著大雨,手裡拿著一支折疊傘,還不能省去一身笨重的冬裝。提著這些行李覺得自己像是穿著大玩偶裝一樣,在查票入口我非常努力地翻出了車票,旁邊的人盯著我,好像在看一隻大型小叮噹。
對照著牆上的顯示屏幕,我要到第一候車室去等車,偌大的候車室裡已經坐滿了人,還有不少人是站著的;候車室的另一邊是進月台的剪票口,一排鐵欄杆上有七八個入口,每個入口上方都有螢幕顯示班車的目的地及發車時間,快要發車的入口前就是一條長長的隊伍。找到了往北京的入口,還沒有人排隊,看看時間是七點半不到。

反正也沒有空位可坐,我索性提著行李四處晃晃。再過去的第二候車室也是一樣坐滿了人,有幾個收費替人拉行李的工人在穿梭,他們身著制服背心推著推車,一個家庭正在跟他們講價錢,四五個行李箱好似收費五塊人民幣的樣子。
中間的小販賣部只賣些簡單的零食(而且都是我沒聽過的牌子)和一些包裝並不精美的蘇州點心;沒有顧客上門,販賣部的店員一附很無聊的樣子,隔著走道跟另一間商店的店員大聲地聊起天來。
本來想買些東西上車吃的,見這附樣子就打消了念頭,開始後悔沒有先到旁邊的肯德基買點東西再進來。

回到第一候車室,我不過出去晃個幾分鐘,往北京的隊伍已經從那一頭排到這一頭,我嚇了一跳,也跟著排起隊來。
跟一堆人擠在一起實在是不舒服,排了幾分鐘,我開始想,為什麼我要跟這些人擠在這裡呀?早一點晚一點不都是可以上車嗎?
想到旁邊的椅子上先坐著,跟旁人擠了一會兒,這才發現我根本擠不出去了。
算了,我繼續站著,因為實在太無聊了,我開始在我這身重裝備中翻找手機,看了一眼時間,七點四十分;然後再把手機放回包包裡,再好好地把包包拉鍊拉上,大約成功地浪費掉二分鐘的時光。
又站了一陣子,入口似乎是開始放人進去了,隊伍開始移動。我也開始往前走,不過,很快就發現其實用不著自己走,身在這人潮中就會自然地往前進了。這叫什麼?身不由己嗎?

突然間,我的手機響了,成功地導致我一陣驚慌。
我在隊伍中只得邊前進,邊開始翻找包包裡的手機,也許我有一點特技的天份,居然成功地在鈴聲停止前接到手機。
”喂~”打來的人是老喬。
”我現在沒空,等會兒打給你!”不管三七二十一,丟下這句話就掛了電話。
手機塞回包包之後,我也正好前進到收票口,一直捏在手裡的車票已經有點爛爛的了,剪了票,我往月台走去。

我跟著人潮和指標找到了火車,我正站在火車的中段部份,但是車票上印的是第一車廂,我往前看去,距離火車頭似乎是很遠很遠的距離。
也不用似乎了,真的是他X的遠。
腳開始酸,提著行李的左手開始有點麻痺的感覺,配上吹來的冷風和雨水,實在是刺激到一個不行。然後我走出可以遮雨的月台,距離我要上的第一車還有三節火車左右的距離,我無言地撐開傘,心中一陣 啊啊啊啊啊~~。
後來有一回我們行經火車站,背後靈告訴我,我的票是一等的軟臥車票,其實是另有一個專用入口和候車室可以進去的,不但是距離比較近,而且設備好得多,人也比較少。
是啊!重要的事總是事後才知道。

總算上了車,找到了舖位。原來這軟臥是一間四個床位,二上二下,中間靠窗的地方有個小桌子,上頭放著熱水瓶和一支塑膠假花。
車廂裡是有暖氣設備的,一進來就沒那麼冷了,每個床舖都有一個枕頭和一條棉被,在靠門的牆上,四個床舖還各有一個液晶螢幕。
房裡已經有一對夫婦,他們的位置是二個上舖,我在自己的床舖上坐好,掛起大衣。再打量一下這小小的房間,對面還空著的下舖,看起來就是博士的位置了。
服務員來發耳機,用來接到牆上的液晶螢幕,只是我對這火車上所播放的節目並不抱希望就是了。

房裡閃進一個人影,一名身形偏胖的中年男子往眼前的舖上一坐,這才放下手提的行李箱。
"你好!"他向房裡的人打了招呼。
"你好!"我回了個禮。
"去北京呀?"標準的寒暄話。
"是啊!"沒有回問他一樣的話,彼此都坐在這車上了,不去北京去那兒?
"打那兒來?工業園區?"
"不,科技城。"
聽了我的回話,博士口中說出我的公司名字。
裝也要裝得像一點,先是一陣驚訝,然後才能露出了然於胸的表情。
這也算是一種互相介紹的方式,這下都清楚對方的身份了,話題也能繼續下去。

火車沒多久就開始慢慢開動了,我跟博士對坐著聊天。
跟博士之間的談話其實脫不了公司之間的介紹,講到介紹公司產品,我已經熟練到不用換氣就能講完的程度。
也許是我的見識不夠廣,除了大概明白博士他們做的是網路相關技術,具體的營業模式就不是很了解了,不過,談著談著也算多了解了一些網路的東西。
手機響了,一看海外的來電號碼就知道是我親愛的老媽,她對於這個實際上到處趴趴走的女兒照例是擔心的很,我接起電話,雖說只是描述一下自己的情況,還是不想把這對話內容跟全房的人分享,我說起旁人聽不懂的台語。
"我媽媽。"掛掉電話之後,我這麼跟博士說。
"哦~"自然是回給我一個理解的微笑。

公司的話題很快就聊完了,再講下去,我可能會拿出NOTEBOOK進行展示,為了避免我做出這種瘋掉一般的舉動,我趕緊轉移話題。
"我可是第一次在中國坐火車耶!"
我開始東摸西碰旁邊的設備,掛衣服的架子,爬上上舖的腳踏架,再打開牆邊的液晶螢幕。螢幕似乎也有幾個頻道,但全都收訊不清,轉了一會兒就放棄地關掉它了。
我繼續玩著不知做什麼的開關,突然間整間房間的燈光被我給關掉了,上舖正在看書的婦女嚇了一跳,我立刻再把燈打開。
"對不起,對不起。"

玩也沒得玩了,我只好拿出行李裡的小說讀了起來。一旁的博士也拿出NOTEBOOK專注地盯著螢幕,我們各自半躺在床上,只聽到隆隆的火車行進聲。
"等下你們那位最晚睡的關下燈啊!"沒多久,上舖的婦女合上書本向我們說了這句話,便躺下睡去了。
又過了一陣子,博士也關上NOTEBOOK躺好。
房裡的人都在睡了,不好意思一直開著燈,我看完一個章節後,便收好書本關了房裡的燈,好好地躺在床上。
我連好好地在自己房裡都睡不著了,此情此景我怎麼可能睡得著?
房內的男士開始發出了均衡的鼾聲,我翻了個身,腦子裡胡亂想著一堆事情。倒是從未想過,自己會有在中國搭臥舖火車的經歷。

我餓了。
在跟博士聊天的時候,房門外有兜售便當的小販,當時為了顧及形象全給忍了下來,這下可是恨死自己了。
突然想到,打包行李時把二顆新疆香梨放進去了。
(註:新疆香梨,我來中國後最喜歡的超甜水果,比棗子略大一些。)
當然不敢起身開燈,小心翼翼地不敢發出聲音,我摸著行李箱挖了半天,這才挖到那二顆梨。
在黑暗中吃著梨,真的真的覺得自己像個小偷一樣 =.=。

不曉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,半夢半醒之間,我聽到了手機簡訊的聲音。
又摸了半天摸出手機,時間是一點剛過,簡訊是中國移動發出的。
"歡迎蒞臨南京!"
一時之間還有些茫然,好一會兒才把手機放回包包裡,穿了鞋,輕聲地到外頭去上廁所。

回到房裡時,我看了看黑漆漆的窗外。
依稀可以看到不斷往後退的風景,突然有一種已經出發很久很久的感覺。

-待續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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